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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叔子:我眼中的涂又光先生

发布人:   时间:2014-06-20     浏览次数:

涂又光先生离我们远去了,但我仍不能停止对他的怀念。在我的眼中,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,一位地道的人文大师,一位极高明的教育家,也是我的第一位文科导师。


涂先生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。他两袖清风,一生不辞劳苦,全心为民服务。用什么来衡定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呢?那就是他的信仰,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。涂先生告诉过我,市场经济、商品经济是逐利的,所以绝不能用在文化事业上和政治事业上,更不能用在共产党员的党性上。我们是谋求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的,不能只谋求个人的私利、极少数人的私利,置国家、民族、绝大多数的人的利益于不顾。无论在革命岁月、建设年代、改革时期,无论在农村、学校,无论在学术论坛上、集体活动中、个人交往中,涂先生总是坚持原则,无所畏惧,可以娓娓道来,可以拍案而起,可以谆谆告诫。


涂先生是一位地道的人文大师。他学贯古今中外,精通文、史、哲,娴熟篆、隶、楷、行、草。他是我国现代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的高足,深得冯先生赏识,冯先生去世后所遗留的文稿,无论是中文的,还是英文的,都是涂先生整理的。由于他既得冯先生的衣钵真传,又坚持不懈地开拓,在学术上有重要突破。国内外一两百种著名的古今经典,他都钻研过,有系统的心得。1995年9月,他从美国波士顿开会回校,提交给学校一个报告《关于出席第九届国际中国哲学大会的汇报》,只有约2800字,但见解精彩。会上有人问他:“你能否用最简洁的话,表达中国哲学思想?”他讲:“一个字,就是‘和’;两个字,就是‘中和’;三个字就是‘致中和’。”涂先生师从冯先生,似乎着力于《老子》、道家,然而,他对《论语》、儒家一样十分精通。他说:“在基督教世界,每人必读一本书,《圣经》;在伊斯兰教世界,每人也必读一本书,《古兰经》;那么,作为中国人呢?特别是作为中国的知识分子,至少要读两本书──《老子》和《论语》。”


涂先生是一位极高明的教育家。他深谙历史,熟知文化,精通教育。他告诉我们,一个社会有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三个方面。政治讲权力,经济讲利益,文化讲道理,这三者互异,不能彼此取代,更不能彼此分离。他认为,“教育是一种文化活动,在其中,人的身心,包括知、情、意,在德、智、体各方面得到发展。”教育只能是通过培育人才来为政治服务,为经济服务,为社会服务。离开这一基本点,就会走入歧途。对于如何建设一流大学,涂先生说,我们应该办成“中国‘的’大学”(a university of China),而不应该办成“‘在’中国的大学”(a university in China),是of不是in,这真值得我们深思。我们要办的是世界一流、中国特色的大学。为了办好大学、办好教育,他提出许多著名的论点。例如“泡菜坛子论”,强调学校环境、学校风气、校园文化的巨大作用;又如“反刍说”,强调少儿教育必须高度重视对中华经典的背诵,如此等等。他的著作《中国高等教育史论》获得教育界赞誉,畅销不衰。


涂先生也是我的第一位文科导师。我真正谈教育,谈高等教育,是在1993年我接任校长之后,我认识涂先生也是从此时开始的。我清楚记得,1994年春节,学校召开迎春座谈会探讨校内正在努力开展的人文教育,强调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相结合。涂先生在会上提出了著名的“教育三阶段论”,即“人文──科学──人文•科学”三阶段。平时,只要有空,只要不影响他休息,我就会去向他请教。他一直亲切地称呼我为“叔子同志”,我一直尊敬地称呼他为“涂老师”。我们畅谈过不知多少次。今年10月27日,涂先生已病重,我去探望时,他吃力地叮嘱我三件事,第三件就是一定要将文化素质教育坚持下去,因为这个大方向是对的。令我永难忘怀的是,他在重病中,竟应我校出版社之约,抱病回家,为我的两本文集题写书名,这是涂先生的绝笔。《诗经》云: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”先生对我,真可谓:“哀哀先生,爱我劬劳。”涂先生对我之恩之爱之劳,作为学生的我,会永铭内衷!


先生虽然走了,但如同余东升同志所讲,作为思想家,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

(杨叔子,中国科学院院士,著名机械工程专家,曾任中国科学院技术科学部副主任、原华中理工大学校长等职。涂又光,著名哲学家、教育家,曾任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等职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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