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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载禄:回顾1958年“教学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的往事

发布人:   时间:2014-06-16     浏览次数:


    期终考试照常进行,由于同学们都不能集中于课程学习,都怕考试。很多活动是系党总支通过年级党支部、年级团总支和年级学生会安排布置下来。


    学生按年级组织,无线电技术专业、自动控制专业、工业企业电气化、电机电器、发配电等专业都归属“电机工程系”。没有辅导员,年级党支部是一个年级学生的“最高领导”,一切活动全是学生做主。年级团总支、年级学生会都在年级党支部的领导下工作。党支部书记陈天照,他高中时就入了党,是我们年级学生的直接领导,在学生中的威望很高。陈天照后来留校当政治老师,后担任校报主编。我留校后和他一直有工作交往。


    这些学生干部只得利用手中的权力,从考试前的一个月开始,停止一切活动,尽可能不召开会议,让所有的同学,特别是学生干部突击学习、看书、补作业。我通过一个月突击学习之后参加考试,往往考试成绩还不差,但考试过后就忘了。


    1959年春,进行了又红又专,“插红旗、拔白旗”活动,首先是自我检查,然后是相互批评,每个同学都得“过关”,对于前一段劳动、教改不积极的同学会被认为是同学中的“白旗”,会受到集中批评。


    正当我的思想惶惑之际,1959年夏,学校传达了刘少奇同志关于“两种教育制度、两种劳动制度”的讲话精神。报告先在党内传达,记得是一天下午在体育馆听的报告。我1959年3月3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成为我们班学生中入党较早的党员。听了少奇同志的讲话之后,我感觉“松了一口气”,毛主席、少奇同志终于知道学校的问题了!有希望了,学校今后将不会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的了。


    听说少奇同志在全国推行“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方针后,去很多地方进行了调研,之后少奇为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劳动教育问题时起草了“关于两种教育制度的谈话提纲”。1958年6月在中央政治局再次讨论这一问题前后,在少奇同志多次发表的讲话中,提出了较系统的“两种教育制度,两种劳动制度”的思想。即“一种是现在的全日制的学校教育制度和现在工厂里面、机关里面八小时的劳动制度,这是主要的。另一种是半工半读的学校教育制度和半工半读的劳动制度。”我想,教育部的直属高校,像华中工学院,当然是全日制学校,应该以教学为主,教学秩序不能轻易打乱。


    到1959年下半年,也就是我们大三第一学期时,教学秩序基本正常了,我们的铁氧体厂没有再生产了,校内外劳动也很少了。我这一学期担任班团支部书记,不久又担任了年级团总支副书记。


    1958年的全国大跃进之风,至1959年下半年也吹到了学校。1960年学校办了很多新专业,如:核物理、半导体、电真空器件、无线电元件与材料、无线电导航、雷达、水声工程、电磁场与微波技术、无线电遥控遥测、无线电测量仪器、陀螺仪等专业。陀螺仪是控制洲际导弹飞行的重要部件。


    初期,这些工作只是学校领导和教师的事,尚未影响到学生。新专业上马采取的方针是先集中教师搞科研,到师资条件成熟时再招收学生。


    由于师资少,到1959年底就开始抽调大四学生出来当教师了。当时大学是五年制,无线电技术、自动控制,相对于机械制造、电机电器等老专业,本身就是新专业,我校1956年才招收第一届无线电技术专业学生,大四是当时的最高年级。后来进一步扩展到抽调大三的学生了,我们班已抽调出好几个同学,1960年5月终于抽调到我了。当时我刚学完“无线电技术基础”,正在上电子线路的基础性课程,如“放大与整流”,还只学了约1/3。


    抽调出来后,我被分配到陀螺仪专业,我不喜欢陀螺仪专业,因为这只是个“部件”,我喜欢搞“系统”方面的专业。系统专业才会涉及整机技术和整体思维,我喜欢整体思维。


    我的性格是心里有话就要跟领导说说。1960年5月下旬,系总支通知我到一个科研组报到,离开了陀螺仪专业。这个科研组有七八个人,成员有班上同学王淑淇、马云秀、周明锦等,都是提前抽调出来的学生,研制一个海军单位交给的项目,我担任课题组长。项目任务是研制一部无线电导航台,已有电路图纸,记得有大版面报纸那么大的2~3张图纸,是电子管的,苏联提供的。当时刚发明晶体管,还没有晶体管电路,所有电子设备都是电子管的。可能这是当时较先进的导航设备了。


    我们买来元件,照电路图安装完了电路,但不工作,有仪器也不知道如何寻找问题和下手调试。电子线路不像机械,看得见,摸得着,同一张电路图可以安装成不同元件位置的电路板,电信号在电路中流动,看不见,也摸不着。


    在办铁氧体厂时,我们没有遇到过太大技术困难,现在就完全不同了,面对电路,脑子一片空白!因为我们连专业基础课都没有学完,根本不懂电路原理。也请过刚大学毕业分到系里来的年轻教师指导过,一方面可能由于他们工作忙,另一方面也可能由于我们的水平太低,没能解决问题。


    整天不睡觉,加班也没有用,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。当时系总支书记是石贻昌,听说他解放前打过游击。每当总支石书记到科研组检查工作,我送石书记走出实验室时,总会小声跟石书记说:“我想不睡觉,明天就搞出来,但是不行呵,没有学专业课,不懂呵!要‘又红又专’嘛,派我去进修吧?”


    这时,学校已经派出一些教师到北京工学院、西北工学院、南京工学院等院校进修去了。石书记听了,不批评我,也不说话。但每次石书记来,我都会重复类似的话。


    到了1960年9月中旬,总支人事干事通知我,立即办手续,去“成都电讯工程学院”(现电子科技大学)无线电遥控遥测专业进修,我真是高兴极了!当时成都电讯工程学院集中了全国最好的电子专家,很多从国外回来的专家都集中在“成电”。从1960年9月至1962年7月我在“成电”的无线电遥控遥测专业读完了大学五年的后两年,这两年的学习打下了我大学本科的良好理论基础。


    1962年7月30日,重庆开往武汉的轮船在汉口靠岸,我回到了我将服务的华中工学院,我将成为一名大学教师了。当我重新踏进华中工学院曾经日夜加班的科研大楼时,再看看曾经难倒我们课题组的那个无线电导航台,我不用看电路都可以猜想出它的大致原理和各部分电路的功能,即使有些特别之处,我也有信心,它完全难不倒我。


    回校以后,才知道那一课题下马了,“大跃进”期间创办的新专业多数也下马了,原课题组的人员,多数又回到了学生班,重新当学生了。


    回顾1957年9月至1960年9月在华中工学院度过的大学前三年,我不敢相信,我们班32个同学,没有老师的带领,学校也没有规定我们要办铁氧体厂,只是我们在“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方针鼓动下,在学校合理经费的支持下,完全依靠学生自身的能力,仅用了一个多学期,就一砖一瓦、从零开始,建成了50平方米的铁氧体器件厂房,建成了烧结炉、设计了球磨机、充磁机、摸索出了铁氧体的材料配方和烧制工艺,最终烧制出了合格产品。


    我们在办厂过程中,经受了磨练,培养了团结合作的集体主义精神,竟完成了那么多的事情,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,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。其解释只能是“团结就是力量”,是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,是全班同学的高度政治热情,才使“不可思议”变成了事实。


    现在回想那一段“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的往事,我认为它在教育和培养学生的能力方面所起的作用,并不能完全否定,只是做得有点过头了,影响到了学生的正常理论学习,而产生出了负作用。


    另外,我们到处“偷”学校的建材,甚至屋梁,也是不对的,如果通过正常渠道向学校申领,可能还会得到工人师傅的指导和帮助,甚至学校会派车把建材运到工地,而不需要我们借板车一车一车拉了。


    1962年9月,当我回到了华中工学院这片熟悉的土地,不少我们曾经开荒的菜地建起了教学大楼或教工宿舍,校区有了围墙,与我1960年9月离开时相比,虽然只过了两年,但面貌却变化很大,学校的建设已翻到了新的一页。

 

    (黄载禄,电子与信息工程系退休教师。曾任电子与信息工程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系主任。1994 年被评为“湖北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”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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