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有人说杨叔子只搞理论,不重视实际,意思就是研究不切实际。李德焕同志作为系总支书记,有一次在全系会议上讲:“我不认为杨叔子只搞理论,他重视实际,我们既要杨叔子这样着重基础理论的人,又要段正澄这样主要工作在生产实际一线的人,也要两边都有所长的人,每种人我们都要,都要大力支持。学校要发展,不这样行吗,绝对不行!”所以说,我要感谢学校。我从校长工作上退下以后,上海有所高校想要把我挖过去,当时西安交大一个教授就说:“杨叔子挖不过来,他的命根在华工,他不会过来的。”他说的对,我是不可能过去的。
在机一系测试教研室当主任,我们的集体很好,教学、科研、团结都好。我总结这有三点无形的规矩,一是公开承认别人的劳动,二是尊重别人的劳动,三是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,这三点无形的规矩一直保留至我现在所在的单位。所以说,我能当这个校长,离不开大家对我的支持,学校所做的事情都是领导班子与有关同志做的。当然,我个人也做了力所能及的,但回头看,我还做得不够。
还有个问题,就是我校搞程控交换机,搞成功了,后来推出去,成立了金鹏公司,非常不错。但学校这样来办产业,不一定是个好的办法,连有关教师几乎全带走了,全赔进去了。学校主要是办学,即育人、治学、并服务社会,首先是育人。这个问题值得探讨。周济同志他们搞数控,办数控公司,就十分成功。我校还有成功的例子。
师资建设方面,我们的政策是“事业留人、感情留人、待遇留人、孩子留人”。所以我们抓附中、附小与幼儿园的建设。尽管那时学校经济很困难,但咬紧牙关,拆了幼儿园一幢危房,盖了一幢新楼。对教师很看重,提出了“精选、重用、严育、厚待”的方针 。我认为在学校教师是基础,干部要为教师服务,但不等于干部不重要,教师是基础,但干部是关键。就好比打仗,一切为了前线,但绝不等于指挥部不重要,干部一定是为了前线,毕竟胜负取决于前线。教师队伍建设与干部队伍建设这两支队伍的建设都重要。
邓小平同志讲过“领导就是服务”,其实“服务就是领导”。干部就是服务的。我校校领导从过去到现在,书记、校长是副部长级了,也没有听说学校配了专车。院士楼谁住?院士。校领导不是院士也不能住。周济当了院士后没有搬进院士楼,快离开学校时才搬进去,李培根2003年当选了院士,2010年才搬进院士楼。这是一种风气,是一种价值取向。所以,南三楼我们学校的行政楼似乎“过时”了,但现在不要搬,不是说它不应该搬或者没钱搬,在精神文明建设还没跟上经济发展的今天,社会上有股很不好的、众所周知的风气,南三楼是我们学校象征性的标志。将来一定要搬,什么时候,那就看条件了。
文革中,我们学校“开门办学”,跟二汽合办了三个班,总共三个专业(机制、铸造、工企)。当时机制这个班我们学校去了30多个学生,二汽去了40多个学生,总共80多个学生,从1975年10月到1978年上半年。我是这个班总的负责人、教师,除了英语课,学生的初等数学、高等数学到专业课,我教过很多课。当时真的很困难,学生的基础良莠不齐,好的很好,差得很差,差到什么程度呢,有的工农兵学员连3的平方是多少都不知道,1/2加1/2等于2/4,不过后来他们都赶上来了。我们规定学生星期六下午上完课才能回家,星期天晚上还要上课,而且星期六下午与星期天晚上这两个单元的课都是我上的。
这个班办得不错,三年内总学时到了1800-1900学时。而且,一年中,一学期在工厂,一学期在我校,华工学生整整有一年在二汽的工厂边学习、边劳动。力学也学得很深,甚至接触到了“分析力学”。我记得华工一名中等成绩的学员,当时分到中科院武汉分院一个研究所,业务能力比当时一些本科生还要强。原因很简单,那就是基础知识很扎实,动手能力很强。我带的博士女生吴雅,就出身于这个班,1990年博士毕业,1993年出国,如不出车祸,回国那可发挥很大作用。“开门办学”没错,但“文革”往往是开门不办学!
我们学校能发展到今天,首先是依靠党与政府的领导与支持,这是最基本的一条;其次是依靠朋友(特别是校友)的支持与帮助,这条绝不能少;再次,是依靠自己的努力,这是内因,无此即无一切。在朱九思同志九十华诞那时,我写过一篇文章《继承历史财富 不断丰富发展》作为庆贺。文章讲了办好学校,学校自己要做到4点:紧密团结,这是前提,因为内耗很少,才能集中力量干工作;把准方向,这是关键,因为不折腾,发展才会快;扎实工作,这是根本,因为走一步就是一步,成果是干出来的,不是吹出来的;不懈努力,这是保证,因为日积月累,量变才会到质变。到今天看,这4点还是对的。我们学校就是这么走过来的。
(杨叔子口述,胡艳华、唐萍访谈整理。杨叔子,原华中理工大学校长 1993年~1997年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