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愿作春泥好护花

    1981年以来，我随先生学诗，每有唱和；张先生对于我的诗作，常逐字修改，直到符合格律方止；先生可谓“诲人不倦”矣。

    1981年9月，日本早稻田大学工学博士草川隆次教授来华中科技大学讲学，内容论及球墨铸铁的应用及其结晶理论，受到湖北铸造界的欢迎，张承甫教授即席作七绝一首，以赠草川隆次先生，其云：

无情岁月摧人老，当年恨未识君早。
临别依依无限情，酒逢知己千杯少。

    颇具意义的是，这首诗的落款，没有用西元，而题写的是：“辛酉年八月十三日”。张先生的题诗，使本来严肃的学术会议，变得生动活泼起来，在场的不少中国学者步先生原韵唱和，使讲座充满人文气息。当时我亦和诗一首，其云：

教学终年志未老，起舞岂是闻鸡早。
喜研朱墨绘新图，老骥千程不言少。

    1981年12月湖北省铸造学会在宜昌召开学术年会，我作为《铸造工程》杂志的编辑，参与了会议的秘书工作。年会期间，宜昌铸造学会成立，张承甫先生热情洋溢，赠七绝诗一首，其云：

一从屈子写华章，代有英才出楚邦。
座借葛洲东渡水，楚邦桃李更芬芳。

    会上，我读了先生的贺诗，步其原韵，唱和一首，先生看后，修改如兹：

莫唱离骚屈子章，从来多难每兴邦。
楚虽三户心犹壮，重振中华百代芳。

    就在宜昌会议期间，与会代表参观了葛洲坝工程，当我们乘坐的轮船在游览三游洞回宜昌途中，不料在葛洲坝船闸被困五小时，张承甫先生和我们在一起，谈笑风生，看着夜幕中的葛洲坝工程，先生感慨颇多，他拿起纸笔，随即写下了七绝一首，其云：

斩断长江万里流，谁将伟业保千秋。
彝陵灯火常相望，莫负沉沦古葛洲。

    “莫负沉沦古葛洲”一句表达了先生对工程的关注，充满一种忧患的意识。我的和诗是：

入云高坝截江流，弹指光阴几度秋。
神禹八年平水土，此洲河似旧时洲。

    1983年元月，张先生赠我“定风波”一阕，并用钢笔抄在我的日记本上，其云：“爱晚亭前爱早霞，似曾相识旧时家，燕子归来休问我，捱过，几多风雨乱横斜。欲饮同窗图一快，安在，溯流来去浪淘沙。唯楚有才枝叶茂，今后，愿作春泥好护花。”先生并注：岳麓书院门联，“唯楚有才，于斯为盛”。词以境界为最上。有境界，则自成高格，自有名句。“愿作春泥好护花”一句，表现了先生崇高的思想意境。而先生的书法，神采飞扬，无一字无来源，“书为心画”，“定风波”一阕的文字书写，表现出丰厚的文化底蕴。

    1983年元月6日至9日，曾侯乙编钟复制鉴定会在武汉璇宫饭店召开，因为此次编钟复制涉及多学科联合攻关，且研究工作已进行数年，故全国学术界人士，到会者甚众，大家都为曾侯乙编钟所取得的科学成就所震撼，会议期间，学者多有题词，以表达对编钟及其复制工作的赞扬与肯定，时张先生所拟的联文是：

已沉睡二千年，信知列国诸侯鼎食钟鸣心不死。
将遨游八万里，但愿五洲百姓耳闻目睹志方酬。

    张先生为曾侯乙编钟及其复制编钟所题写的联文，敷张而扬厉，是此次鉴定会上所有题词题联中最为长者，会议决定张先生的联文在元月9日鉴定会的闭幕式上宣读，深受与会者的欢迎。

    实际上，张先生还常以自撰联文勉励后人，佳章迭见，许多脍炙人口。就在编钟鉴定会的璇宫饭店，他告诉我近日为亲友子弟参军所拟对联，并高兴地抄录在我的日记本上，其云：

从戎切莫真投笔，卫国当然最慰亲。

    此联可见先生对从军子弟的喜悦心情，也表达了他对后一代的嘱托与期望，这正是诗教所要达到的目标。